“两百亿，就为了过条江。”

这数字砸下来的时候，我正琢磨着启东的房价。朋友说，你要是愿意每天多花一小时，就能省下上海一半的房租。我算了算，动心了。可这“两百亿”一出来，感觉那省下来的一半房租，瞬间就飘走了。

从崇明裕安站到启东市区，地图上短短一截，也就二十公里，要填进去的是启东市两年多的财政收入。这地方2024年的GDP刚过千亿，一年拢共收到手的钱不到八十亿。这笔账，怎么算都让人后背发凉。

老有人拿昆山说事。瞧人家，地铁不就直接通到上海家门口了？花桥那地方，房价十年涨三倍的神话，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。可这事儿不能这么比。昆山背后站的是谁？苏州。一个GDP两万多亿的狠角色，跺跺脚整个长三角都得晃一晃。苏州为了自家孩子，砸钱不心疼。启东呢？它后面的南通，2024年GDP是1.2万亿，家底是厚，可跟苏州一比，还是差着辈分呢。

上海那边其实门儿清。打开上海的轨道交通规划图，密密麻麻的线路都是为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。崇明线通车后，下一步是往长兴岛走，还是去浦东的其他角咯，这都是内部事务。把地铁修到隔壁省？全国都没这个先例。所以，当江苏省的规划文件里，那条“沪崇启”铁路通道后面，跟着“远景预留”四个字时，味道就不太对了。这四个字，翻译过来就是“知道了，但先别急，我们自己还忙着呢”。

可启东急啊。那种被一条江隔在繁华门外的焦虑，是刻在骨子里的。2011年崇启大桥通了，算是解决了有没有路的问题。2019年宁启铁路二期，让启东人坐上了动车。现在北沿江高铁也在建，看起来四通八达。但对于每天要在沪启之间奔波的人来说，高铁再快，那票价和有限的班次，也决定了它不可能成为日常。只有地铁，那种随到随走，票价亲民的交通工具，才能真正把两个地方缝合在一起。

这就是矛盾的地方。有人在网上说，又是大桥又是高铁，再修个地铁不是浪费吗？说这话的人，大概没体会过高峰期堵在桥上的绝望，也没算过一个月高铁票要花掉多少钱。

归根结底，这不是个技术问题。跨江隧道，一公里造价超十亿，技术上早就没障碍了。这纯粹是个钱的问题，或者说，是个利益如何分配的问题。上海不可能当这个冤大头，江苏省要统筹全局，南通也要盘算自己的小九九。皮球，就这么在几个巨头之间传来传去，最后落在了启东自己脚下。

想让这事儿办成，启东就不能只站着喊“我想要”，得拿出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摆在谈判桌上。比如，地铁过江后的票务收入怎么分？沿线的土地开发收益能不能拿出来补贴建设成本？当年苏州为了接上上海地铁，可是主动承担了上海段的部分建设成本，姿态放得很低。

说到底，启东的地铁梦，就像一个站在窗口看着邻居家宴席的孩子，闻得见香味，却上不了桌。那短短二十公里的江面，隔开的不是距离，而是一道由无数个零组成的，冰冷又现实的门槛。